那是年廿九的傍晚,那是一輛通往飛機場的巴士,乘客們提著大包小包:肉乾、海味、餅乾等,新年來了──大伙歸心似箭,滿心歡喜的準備回鄉和親愛的家人團圓。唐唐百無聊賴地讀著報紙,「經濟不景」、「政壇動亂」,盡是這些負面新聞,看不下去,把報紙放下。
閉目養神之際,後面突傳來電話聲響,「哈囉,舅父啊?」原來他坐在後面。
「我打電話給你是想給你拜個早年。」真有心。
「我現在去機場,等下八點半的飛機。」都是趕著回家過年。臨行密密縫,意恐遲遲歸。
「我要飛去普吉島,年初六才回來,到時才來你的家拜年……」
「一個人去,那邊有一些朋友……」他繼續說著。
原來如此。唐唐的思緒早已飛得老遠,再也聽不進去。
到了這個年級,他應該就是父母雙亡,兄弟姐妹又各自成家。農曆新年到了,孤孤單單的他不願意到誰的家打擾,惟有遠走高飛避年去。
望著窗外不停倒退的風景,那樹、那房、那行駛中的車子在此刻都朦成一片孤單的海洋,流水年華在風中蕩漾,俺極力約束那突如其來的悲傷。這是所有單身同志生命裡永遠跳不過去的一章。本應暖意陣陣,喜氣洋洋的春節卻是許 多同志悲風陣陣的寒冬。
唐唐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頭,現在坐三望四。昔日同窗該嫁的嫁、該娶的娶,並且都致力於生兒育女,為地球製造更多的污染。幾年前,俺倒還樂意去他們的家坐坐,看看熱鬧,看從前的美校花如何變成現在的肥師奶。不過離開校園這麼久,大家越走越遠,真的沒有幾個話題。
俺想要談的是「男子」,他們只願意說「孩子」。唐唐從不願意跨入滿是尿片、奶粉的世界。而且現在的小孩子都是超好動的一群(是不是那些加了甚麼助腦力成長成分的奶粉惹的貨?),精力充沛的跑上跑下、大嚷大叫,見了就皺眉頭。聲聲「uncle,uncle」的叫,也讓俺聽了很刺耳。所以近來這些同學聚會,唐唐敬而遠之,寧願呆在家裡孵雞蛋。
不過這些在大城市謀生的直佬同學們的農曆新年也不好過,忍耐著綿延數里的車龍陣,老遠趕回家鄉吃團圓飯,呆上那麼一兩天,年初二又得舟車勞頓地回女方的家,一路上拖著頑皮的小孩,聽著老婆的嘮叨,難怪直佬的血壓都那麼高。也幸好唐唐雙親和兄弟姐妹們都在,閒來一起看電視談天,笑笑鬧鬧裡有遮不住的單純快樂。不過俺知道終有一天這一切都會過去,成為生命走廊裡一塊塊流光斑斕的回憶。
基友甲才踏入三十但父母早已百年歸老,他和親戚很少來往,惟一的妹妹也遠嫁了。他說近幾年的除夕晚餐 都在快餐 店裡渡過,大年初一會驅兩個鐘頭的車回老家大掃除,過一個晚上,第二天就回來本城,繼續呆在家裡。悶得慌的他日日期盼農曆新年的結束,快點上班,讓生活回復正常。所以一談到新年,他的心就皺成一團。
許 多基友回到家鄉,最多呆上三個晚上,初三就快快回來煩囂的城市。他們都說受不了家鄉的悶。俺苦口婆心的勸說:「趁現在家裡還有人就呆久一些吧,這些日子真是買少見少。」生命是減數,每活多一年就是少了一年,沒有可以回頭的岸。
巴士到站,大家排隊下車,俺站了起來,轉過身對他說了聲「新年快樂」,他回我一句「恭喜發財」,衷心祝福他旅途愉快。也順祝所有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新年快樂──一切都好,只缺煩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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